白雪皑皑的甲板是他们的战场。
看热闹的人群把两名决斗者围在中间，形成一个窃窃私语的圆圈，其中还有人开始下注哪边会赢。
“踏吗的，”船长粗声粗气地吼道，“你们都过来这边干嘛？想让我的船失去平衡沉掉吗？”
“没关系，船长。”贝奥武夫低沉地说，“很快就会结束。”
据罗曼医生所说，这个贝奥武夫是个强悍无比的角斗士，使用长枪的技艺无人能及，在竞技场上从无败绩。
“小子，你知道赫斯基狗吗？”角斗士一边问伽尔纳，一边用那双大手将长枪舞的眼花缭乱。
“知道，”伽尔纳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，“有个地方把它们叫哈士奇。”
贝奥武夫大步向前，雪地在角斗士脚下轻响，为他的话打着节拍。
“两只赫斯基犬互相撕咬时，其他狗会像这样把它们围起来。”他伸出手，扫过四周的人群，“倒下去的狗会被那些围观的狗撕成碎片，但我是个狮子。”他露出冷酷的微笑，“我喜欢那种感觉，看着对手在我枪下像狗一样呻吟着死去。”
长枪闪电般窜出，伽尔纳在离眼睛不到半米的地方挥剑扫开，随后向前逼近。角斗士闪身向左，怪物般的长枪划出一道圆弧，逼退伽尔纳。
“你太慢了。”贝奥武夫微笑着评论。
伽尔纳没有回答。贝伊娜发现男孩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，蓝眼睛因专注而半眯着。
贝奥武夫步履轻盈地踏过积雪，枪尖化作道道银光向前攻去。透过飞舞的雪花，贝伊娜只能看到长枪留下的无数残影。伽尔纳一边挡下角斗士雨点般的攻势，一边后退。两人不断绕圈，彼此你来我往，利剑与长枪飞速交击，在冰冷的空气中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。
甲板上的观众们也欢腾起来，贝伊娜猜想他们中肯定有不少把注押在贝奥武夫身上。眼看着角斗士占得上风，他们纷纷开始挥臂高呼，“贝奥武夫，贝奥武夫……”活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赫斯曼狗，四周的空气因为他们的吐息而迷雾腾腾。
伽尔纳屡屡想要冲进长枪的圈内，但每次都被闪亮的枪尖逼退。贝奥武夫举枪一次又一次地朝伽尔纳的前胸突刺，应和观众们狂热的呐喊。
当枪尖咬入伽尔纳肩膀时，贝伊娜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。“他投降。”她喊，但声音却淹没在一片喧闹中。
贝伊娜打算挤过去，罗曼医生拉住她的袖子，摇了摇头，“不管是投降还是求饶都没用。”
她的声音差点哽住，“可他会死的。”
“可能吧。”医生脸色沉重地说。
决斗还在继续，血红的枪尖冒着热汽，如毒蛇分叉的舌头般飞快地伸进缩回。伽尔纳的动作越来越慢，当长枪再次刺中他的胸膛时，男孩踉跄着后退几步，将剑尖插在雪地上，伸手捂住伤口。
角斗士咧嘴一笑，“结束了，小子。”
贝伊娜想冲过去，但罗曼医生死死抓住她的胳膊。紧接着她觉得医生的手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。贝伊娜转过头，看见老人用手捂住右眼，左眼红的宛如燃烧的木炭，而那只眼睛原本是灰色的。
紧接着朔风突至，原本沉寂飘飞的漫天大雪乘风而起，在空中化成白色漩涡，如活物般朝角斗士迎面扑去。贝奥武夫抬起手臂遮挡眯眼的雪花。
“这是什么怪风。”角斗士大声怒骂。
伽尔纳银发翻飞，自凛冽的风雪中穿过，贝奥武夫下意识地刺出长枪，却只刮伤了他的脖颈。利剑高歌着斩断长枪，随即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。
贝奥武夫闷哼着后退，伽尔纳则向前进逼。角斗士抛下断枪，飞快地抽出腰间的双手剑，疯狂地向下劈去。伽尔纳闪向一旁。巨剑划过空气，重重地砸落在被血染红的雪地上。
角斗士恐怖的伤口让围观的人群沉默了。
“卑鄙的家伙。”贝奥武夫骂道。
“你要投降吗？”伽尔纳轻声问。
“去死。”贝奥武夫举起巨剑，向前冲去，伽尔纳立刻回应。染血的长剑在巨剑周围晃荡，如活物般上下翻飞。几度交击后，剑锋贯穿了角斗士的左胸，直没至柄。贝奥武夫倒了下去，雪地饱饮鲜血，寒风唱起挽歌。伽尔纳倚在整个被血染红的剑上，脸上毫无血色，仿佛戴了副白雪雕成的面具。
围观的乘客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。几个水手抬走贝奥武夫的尸体。贝伊娜和医生则扶着伽尔纳前往医生的舱房。男孩始终一言不发，伤口在雪地上留下点点血迹。贝伊娜发现医生的眼睛又变成灰色了，好似笼罩瞳孔的两团迷雾。
“你留在外面。”医生开门时告诉她。
等到房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贝伊娜忍不住想起那阵在决斗中帮伽尔纳扭转局势的狂风，那么突如其来，仿佛是顺从了某人的召唤。还有医生当时的眼睛，红的宛如通往地狱的裂口。一阵战栗流过她的全身。也许，贝伊娜心想……
过了许久，门在她身后打开了，医生走了出来。
“罗曼医生，”贝伊娜握住老人的双手，“我今天看到您的左眼变成了红色。”她顿了顿，“就和我的眼睛一样。”
罗曼医生阴沉地看着她，接着一言不发地打开房门。“进来。”他低声说。
贝伊娜走了进去，阴暗的房间里充斥着药水，酒精和血的味道，伽尔纳静静地躺在床上，似乎已经睡着了，烛光在他脸上闪动着。
“没错，我也是异色瞳。”医生锁上了房门，走到烛光中，露出一红一金的眼睛。
莫名的亲切感涌上贝伊娜心中，但还有更重要的。“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她脱口而出，“我是说把眼睛变成灰色。”
“很简单的魔法，等你到了黑暗神庙就能学到。”医生在一张椅子上坐下，“异色瞳只是代表了学习魔法的天赋，如同一副好嗓子代表了唱歌的天赋。”
“我想现在就学能把眼睛变成灰色的魔法。”贝伊娜热切地说。
“比起这个，”罗曼医生把视线转向伽尔纳，“还是先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吧，他很可能没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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